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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 这一晚,他未过来。

 不晓得是因为他伤势未愈,还是因为听她话的关系。

 她掩不住焦虑,只好差杜鹃去看他的情况。

 “姑爷没事啊!”杜鹃一脸不解。

 “他是在硬撑。”难道她们都看不出来那男人多逞強?

 “他真的没事!大夫来过没多久,他就起去绛芙园忙了。”

 “真的吗?”这么说,他只是听话而已?

 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,心想,这样也好,他别过来服侍她,应该就可以早点休憩吧!

 ‮浴沐‬饼后,和⾐就寝,可眼才闭上,梦都未做一个,就听闻屋外有吵杂声传来。

 她纳闷起⾝,点了蜡烛,细细听闻,在混杂的低微嗓音中,他的声线显得略微⾼扬,与平⽇的沈稳冷静不同。

 披上外袍出屋,朝他的屋舍方向而去,果然见到他被两名家丁搀扶,走路颠颠倒倒,似是酒醉。

 家丁们看到她来,一脸惊惶。

 “姑爷怎么了?”她轻声问。

 “姑爷…可能酒喝多了…”家丁面⾊惴惴不安。

 “这种情形常有吗?”

 “不多。”

 也就是不是第一次了。

 “扶他到房里吧。”她叮嘱。这时紫薇跟了过来,她要求紫薇去打⽔过来给他凈面,同时烧壶热⽔过来。

 被家丁扶着⼊房的易风暖嘴中不断呓语,她仔细聆听,这才知道为何家丁一见到她就一脸惊惶。

 他在骂她。

 他骂得其实不重,比较像是碎念,恼怒她未曾正视他的努力,将他当狗使唤。

 就连酒后吐真言也是这么抑吗?

 人被扶上了,她要家丁回去休息,留她照顾即可。

 她看得出家丁极其不愿,那模样好似她会趁他神志不清时,杀了他般。

 这些人其实都懂的,懂得这男人为了这个家竭尽全力,只有她附⾝的女人不懂。

 紫薇打了⽔来,以脚勾拉过架子近了,⽔倒⼊架上铜盆之后,再转⾝出去厨房烧热⽔好泡茶。

 “…我会走…等孩子生下就走…”上的人犹在醉言醉语。

 诞下子嗣之后呢?他对郞老爷未尽的遗言的决定,就是离开。

 沾⽑巾轻擦因酒精而热烫发红的脸,她觉得心口的疼痛指数又再增加。

 “何必这么辛苦?”这人比她还笨、还死心眼。“人家都不领你的情了,何不洒脫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?”

 “我答应过的…要照顾她…”

 “那也得看值不值得。”她解下他头上掉的发髻,轻柔的梳散开来,“就为了一句遗言,赔上自己,值得吗?”

 她就算再喜前男友,也不会委屈去当他的地下‮妇情‬啊!

 “承诺了,就该做到…呜呕!”

 他转头作势呕,她一时慌了手脚,未加思索,直接拉上外袍,让他吐在她的⾐上。

 他呕了好一会,呕吐物的味道腥臭,她无瑕掩鼻,小心翼翼的脫掉外袍,以免秽物落地,待她终于将呕吐物包成一大包,烧好热⽔的紫薇进来了。

 “姑爷吐了?”紫薇一闻到満屋馊臭味就晓得了。

 “嗯。”她将手上的一团⾐服给紫薇,“你帮我处理,再替我拿件袍子过来。”

 “‮姐小‬让姑爷…吐在您⾝上?”紫薇难以置信瞪大眼。

 “我一时找不到接呕吐物的盆子。”她接过⽔壶,“快去吧。”再延迟,屋中酸臭味会更浓。

 “是。”紫薇捏着鼻子,拎着⾐服快步走出。

 泡了茶,试过⽔温,她费尽力气才能将他的头撑起。

 “喝茶,漱口解酒。”

 他近乎牛饮的将杯中的茶一口气喝光,重了声,倒在上,似乎昏睡。

 她拉出被在他⾝下的被子,为他盖好,再调整枕头位置,好让他睡得舒适些。

 “‮姐小‬,您的袍子。”紫薇将袍子给她。

 若是他,必定会亲手为她穿上,并绑好带子吧!

 他做得实在太多。

 “你先回房吧。”她找了个盆子放在一旁,预防他又呕吐。

 见她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,紫薇不免好奇的问,“那‮姐小‬呢?”

 “我在这照顾他。”她拉来凳子在前坐下。

 “…”紫薇楞楞张口。

 “快回去呀,明早早膳跟洗脸⽔就直接送来这吧!”

 “好。”紫薇迟疑再三回首,确定‮姐小‬真要留下,才将大门关上。

 螓首贴在上,纤指拨开贴在俊颜上的碎发,她莫名的竟有些开心。

 “今晚就让我来照顾你吧!”

 偶尔,也该换一下位子。

 东方刚见鱼肚⽩,外头还是一片昏暗,易风暖就醒了。

 他总是在这个时候醒来,长年养成的习惯,即使昨晚为了应酬喝得酒醉,仍強撑着清醒。

 梳洗过后,他就会到郞芙洁的房中等待,等待她随时醒来,好伺候她穿⾐梳洗。

 捧着发的头,想起⾝,被角像被啥住了,他大力扯开,不期然听到“砰”的一声,应是着被子的东西撞着了板。

 “好痛!”

 有人?他楞住,为那悉的嗓。

 她在他房里做什么?

 而且还在这个时候?

 撞疼了额角在林真⽟抬首,见昏暗中有双灼灼眸子充満不解、困惑与防备的盯着她,她暖暖一笑,轻声问,“怎么这么早就醒了?不多睡会?”

 他开口,嗓子是被酒浸润过的低哑,“‮姐小‬这么早过来,何事?”

 好冷淡。她暗暗苦笑。

 “你昨晚酒醉,我怕你吐了或不舒服无人照料,故在这待了一晚。”她晓得他不乐见她⼊房,“希望你别介意。”

 她照顾他‮夜一‬?

 易风暖下颚紧绷,遏制一窜而过的暖意。

 他懂她的,无端献殷勤,必有诈。

 “抱歉劳烦‮姐小‬,我这就送‮姐小‬回…”

 “⽔好像凉了。”她若无其事的打断他,走来桌边端起⽔壶,“厨房该开火了吧,我去烧壶⽔来。”不给他任何响应的时间,快步走出房间。

 这游戏未免撑太久了,是因他迟迟未中计?

 他实在没那个精神在这个时候还要应付她的一时兴起。

 北边开始闹旱灾,最近几个月滴雨未下,⽔是绛芙园的命脉,尤其时节已⼊冬,靠着大量热⽔运转的的温室若缺乏⽔源,心⾎将毁于一旦。

 虽说这三年来,为防⼲旱的发生,他早动工做好储⽔设备,但最多也只能撑上半年八个月的时间,可下不下雨是天老爷在管,加上城主左语戎在昨晚的宴席上透露若旱灾再持续下去,就得请他供⽔给予整个汉璃城居民使用,到时,绛芙园的处境将会更艰困。

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居民受苦,但温室若受重创,绛芙园生意必大受影响,排到明年的订单有可能因无法履约而需支付⾼额赔偿!

 绛芙园基底雄厚,不是撑不过,只是必须委屈所有人共体时艰,不过这个“所有人”可是排除郞芙洁在外。

 绝不能让她在物质生活上受到丝毫不便。

 所有的困难都不可让她知道,他答应过老爷的——好好照顾她,不可让她受到丝毫委屈。

 抚着额心,脑门似乎比刚醒来时还要疼了。

 或者就顺她的心,让她以为他又再次“误会”她的柔情而欣喜,然后接受她纵心的羞辱与嘲讽吧!

 只要将心房严密锁好,做⾜心理准备,他应该撑得过的…吧…

 见到‮姐小‬上来厨房,正开火准备早膳的厨娘们均讶楞的忘了手上的工作。

 “小、‮姐小‬,您怎么来了?”管理厨房的李婶忙擦⼲手上的⽔渍,快步来门口。

 “又热⽔吗?”林真⽟问。

 “刚烧了一壶,预备熬粥用的。”

 “那好,先给我一点吧。”她将手上的陶壶递出去。

 李婶接过去后,忍不住问,“拿⽔这事怎么不叫丫鬟来就好?”她将⽔壶给另一个厨娘去装⽔。

 “他们应还在‮觉睡‬吧。”

 众人面面相觑,心想这下紫薇、杜鹃两个丫头可惨了,醒来准受惩处。

 “那…那姑爷呢?您只要拉铃请姑爷帮您过来拿⽔也行呀。”

 林真⽟面⾊一整,眸⾊有些严厉,“你们真这么想?”

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,没人敢说话,就怕说错挨骂。

 “姑爷昨晚喝醉了酒,⾝体不适,我这⽔是要烧去给他泡茶解酒用的。”

 正拿了装満热⽔陶壶的厨娘惊愕得差点松手。

 “小心。”林真⽟连忙接过提把,否则这壶翻了不打紧,烫伤了人就不好了。“谢谢。”她不忘提醒,“姑爷的早膳还请做清淡点,我怕重口味会引起他肠胃不适。”

 “噢…”大伙呆楞点头,“是的…‮姐小‬…”

 “⿇烦了。”她微微一笑,转⾝离开。

 她后脚才踏出去没多久,就有清醒过来的厨娘惊愕的喊,“刚那个人真的是‮姐小‬吗?”

 “小声点!”有人忙捂住她的嘴。

 “可是‮姐小‬这么可能亲自过来替姑爷拿⽔?‮姐小‬耶!这么可能!”被捂嘴的厨娘急嚷。

 一旁的李婶语重心长道,“大概‮姐小‬又在想法子整姑爷了。”

 被点醒的大伙面⾊跟着沉重。

 “可怜的姑爷…”有人哀叹。

 “若之前‮姐小‬怀的孩子未死胎就好了。”李婶叹了口气,“至少这样姑爷就可卸下肩上的担子了。”

 老爷必是看透了姑爷的子,才会用遗言将他捆绑在郞家,受尽任‮姐小‬的‮磨折‬。

 “可姑爷若走了,谁来主持绛芙园的产业?我们又该怎么办?”万一因此没工作没饭吃怎么办?

 “这也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。”李婶拍拍手,“好了!别嚼⾆了,做事做事!”  m.LAoHu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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