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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8章
 令窈在梦中哭得伤心, 任谁都叫不醒。

 忽地梦里落下一个悉的声音, 男人低沉的嗓音略显焦虑。

 是谁在说话?是先生吗?

 令窈糊糊挣脫梦魇,意识不太清明, 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死了。

 若不是死了,怎会听到先生的声音?

 令窈哭咽着喊:“先生, 是你吗?你来接阿窈了吗?”

 她突然醒来,喊出这样一句, 孟铎吓一跳,双紧闭, 不敢再出声。

 少女手臂伸直,想要抓住些什么:“先生,先生你在哪?”

 孟铎顿了顿, 迅速放开她,拉过一旁的侍女,塞到令窈手边。

 令窈手里逮住了人,心満意⾜,被泪⽔浸过的嗓子又糯又黏, 含着几分委屈:“先生,阿窈来陪你做鬼了。”

 侍女紧张地看向孟铎。

 这, 这可如何是好?

 孟铎示意她好生藉令窈。

 侍女:“姑…姑娘?”

 令窈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,不由纳闷:“先生,你怎么变成女子了?”

 她作势就要取下遮眼布条, 侍女哪敢让她摘, 连忙阻止她, 恳求:“求姑娘不要取下它,主君说了,若是姑娘取下它,就会杀了我。”

 “你是谁?我师⽗呢?”

 “我是伺候姑娘的侍女,这里并无姑娘的师⽗。”

 令窈渐渐回过神,“你说的这里,是指哪里?”

 “主将大帐。”侍女添一句:“也是主君的寝帐。”

 令窈恍然大悟。

 原来她没死,刚才的男人声音是错觉。

 令窈闷了闷,有些惆怅。

 那个狗贼怎么回事,不是喂了药想要毒死她吗?

 难道是嫌毒药太过简单,想用其他的法子‮磨折‬她至死?

 “姑娘,莫要再哭了。”侍女叹口气。

 令窈抓住她的手:“你做什么?”

 “我替姑娘整理⾐衫。”

 令窈这才察觉到自己⾝上的⾐袍被换过了,早已不是她去东山寻郑嘉和时穿的那⾝。

 是男子的宽袍。

 她竟贴⾝穿着男子的⾐袍睡了两⽇。

 侍女‮涩羞‬道:“是主君的⾐袍,特意拿来给姑娘穿的。”

 令窈面颊涨红,她怎能穿狗贼的⾐袍!

 伸手就要脫掉⾝上的宽袍,⾐衫半褪。

 孟铎及时捂住山眼睛。

 侍女阻止:“姑娘,军中皆是男子,难道你打算不着丝缕吗?”

 令窈手下动作一僵,想到什么,迅速将落至肩膀的⾐袍拽上去,小声问:“营帐里就你一个人吗?还有其他人吗?”

 侍女望向孟铎。

 孟铎点点头。

 侍女撒谎:“是,就我一个。”

 令窈松口气。

 她一时羞愤难当,险些被人看光了⾝子。

 还好眼前的人是个女子,被女子瞧了去,倒是无所谓。

 “是你替我换的⾐袍吗?”令窈忍不住多问一句:“不是你们主君罢?”

 “是主君命我换的。”侍女替令窈将⾐袍揽好,宽:“姑娘放心,主君是正人君子,即便姑娘倾国之貌,主君从未起过轻薄之心。”

 令窈努努嘴。

 什么正人君子。

 她才不信。

 原本令窈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,遭了一回噩梦,梦里的情景令她心有余悸,她忽地不想死了,想要再搏一搏。

 既然狗贼没有立刻处死她,留了时间给她,或许她能自救。

 眼前的侍女是个机会。

 只要她能够成功说服这个侍女,兴许能让她帮她逃跑。

 令窈说⼲就⼲,拿出自己魅惑人的本事,亲热地拉住侍女的手,娇娇软软地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侍女:“小桃。”

 “你的名字很好听,一听就知道是个温柔娇俏的小娘子。”

 小桃羞了脸,“姑娘谬赞。”

 令窈越发亲昵,毫无半点公主架子:“我叫郑令窈,小名卿卿,多谢你这几天照顾我,滴⽔之恩自当涌泉相报。”

 小桃受宠若惊:“姑娘客气。我原本是个烧饭丫头,只因主君帐中并无丫鬟使女,所以临时派我来照顾姑娘,我笨手笨脚,还请姑娘莫要嫌弃。”

 “我怎会嫌弃。”令窈悲叹一声,“我一个将死之人,能在死前遇到像小桃你这般细心温柔的女子,是我命里最后的福气,可叹我没有机会报恩,实在愧疚。”

 小桃哪里经过这种阵仗,面前的女子花容月貌,像是天仙下凡,莫说是男子见了神魂颠倒,就是她见了也不由心生怜

 这样的女子,要什么得不到?竟对她一个烧饭丫头温柔备至。

 小桃自觉放软声调,道:“姑娘,你何故说这种丧气的话,你还病着,好生养病才是正理。”

 “养什么病?”令窈转了语气,拿出哭腔:“都要死了,病不病的,有什么分别?”

 她本就哭过一场,无需费力装,自然流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一句话抛出来,嘤嘤娇柔,透着鼻音,灌进人耳朵里,心都要被她碎。

 小桃慌了神,忙地哄:“姑娘的病很快就会治好,姑娘定会长命百岁,绝不会早死。”

 令窈一听,咦,好像哪里不对?

 这个侍女似乎不知道她的⾝份,难道是那狗贼特意遮掩她的⾝份?

 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
 小桃茫然地摇‮头摇‬:“我只知道姑娘是被士兵误伤拣回来的,其他一概不知。”

 令窈陷⼊沉思。

 狗贼为何不告知旁人她是敌军主将,他到底有何用意?

 令窈百思不得其解,索抛开不想。

 她⾝在敌营,越少人知道她⾝份,她越是‮全安‬。

 “姑娘?”

 令窈收回思绪,瞬时变成孤苦无依的弱女子,扑到小桃⾝上,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:“小桃,我,我其实就是个小村姑,那⽇我去溪边浣纱,恰逢遇见一队士兵,我一个弱女子,手无缚之力,他们将我掳了来,当时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。”

 小桃信以为真:“竟是这样。”

 令窈:“小桃,我好害怕啊。”

 小桃怜惜:“姑娘莫怕,无人再能伤害你。”

 令窈‮头摇‬泣:“多谢你的宽,我自己知道,即便我现在不死,以后也逃不过被人羞辱的命运。”

 小桃:“不会的,主君不是那种人。”

 “我并非你们孟氏族人,也非你们降地之民,在军中待久了,免不得被人怀疑我是细作,即便你们的主君再如何宅心仁厚,为了安抚人心,到时候也不得不杀了我。”令窈长叹一声,“毕竟,我只是个小小民,一条命不值钱。”

 她演得惟妙惟肖,山在旁边见了,差点笑出声,一不小心踢倒板凳。

 “谁在那里!”令窈警惕。

 孟铎瞪一眼山,山自觉捂住嘴,屏了呼不敢再动。

 小桃急中生智:“是只野猫,主君拣回来的。”

 令窈皱眉:“野猫?”

 小桃语气肯定:“是,一只野猫,帐中并无他人,只有姑娘和我。”

 “你不能骗我。”令窈没再多想,娇娇软软地倒⼊小桃怀中,“在这里,我只相信你。”

 小桃咽了咽:“嗯。”

 令窈缓声抛出自己的请求:“小桃,我还不想死,你可不可帮我逃跑?”

 小桃犹豫。

 若没有主君和山小将军在旁边盯梢,只怕她早就应下。

 如郑姑娘这般貌美的女子确实不适合在军中久待。

 可惜——

 主君是不会放郑姑娘走的。

 小桃看向孟铎,等候他的命令。

 孟铎点点头。

 小桃強忍愧疚道:“姑娘,我愿意帮你逃跑。”

 令窈没想到她应得如此快,又惊又喜:“当真?”

 “当真。”小桃念出孟铎写在纸上的话,“只要姑娘肯好好吃药,莫再担惊受怕,莫再掉眼泪,养好了病,我就帮姑娘逃跑。”

 令窈一针见⾎:“你只是想骗我养病而已。”

 “这…”小桃慌了神,向孟铎求助。

 孟铎想了想,半晌后,在纸上写下一行字:“那就今晚助你逃走。”

 “多谢你。”令窈不尽,“你放心,我不会丢下你不管,你同我一起走,我家里有富亲戚,我们不愁吃穿。”

 “欸。”小桃扶令窈到屏风后洗漱更⾐。

 山跟着孟铎走出大帐,惊讶问:“先生,你真要放她走?”

 “自然不是。”

 “那你为何让小桃骗她?”

 “以她的子,若不撞一回南墙,她绝不会死心。今⽇是小桃,明⽇就会是别人,迟早有人起疑心。”孟铎沉声,语气冷静:“与其让她闹得众所皆知,害了她自己的命,倒不如彻底灭了她逃跑的心。”

 山听得一愣一愣的,点头:“先生说得在理。”

 至夜间,主将大营附近的士兵全被调走。

 两个鬼鬼祟祟的⾝影溜出大营。

 小桃扶着令窈:“姑娘,小心脚下。”

 令窈小心翼翼观察周围:“怎么没有人?”

 小桃拿出早就备好的说辞:“巡逻的士兵正在接轮换,恰逢今夜主君设宴,所以才没有人。正好方便我们逃跑。”

 “你真是聪慧,选了个好时机。”令窈夸赞小桃。

 小桃不敢看她。

 片刻后,她们来到一处荒凉之地,没有了军营帐子透出的烛火,黑漆漆一片,伸手不见五指。

 小桃这时放开令窈,撒腿就跑。

 “小桃!小桃你去哪!”

 小桃没有回应。

 令窈咬咬牙。

 不管怎样,先跑了再说。

 刚一转⾝,撞进谁的怀中,不等她相看,眼睛又被蒙住。

 男人捏住了她的下巴。

 风吹过她的鬓角,将悉的龙涎香送⼊她鼻间。

 这个气味她认得,是那个狗贼⾝上的。

 第一⽇落⼊他手时,她就嗅出来了,以他的用香习惯,该是常用浅淡之香,而非这样浓厚的香。他用这香,更像是有意遮盖⾝上的气息。

 令窈站定,心中寒了大半,等着男人开口嘲讽。

 她逃跑被他逮住,他该得意才是。

 她自己何尝不知道小桃并非可信之人,只不过走投无路,豁出去试一试罢了。

 如今失败,倒印证了她心中所想。

 “你是故意的。”令窈杆,尽量不让自己失态:“你为何要这样捉弄我?为何不给我个痛快?”

 男人不出声。

 忽然他放开她,黑夜寂静,除了凛冽冬风,她再听不见其他声音。

 冬风一阵一阵,像极了鬼哭狼嚎。

 令窈又冷又怕。

 狗贼哪去了?走了吗?

 顾不得眼睛被遮住,令窈抬脚就要跑。

 被人伸出脚一绊。

 没有摔到地上,而是重新跌回男人怀中。

 他三番两次的捉弄,似乎是想让她明⽩,她试图逃跑的举动有多幼稚可笑。

 这里是他的地盘,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。

 令窈伸手去挠:“‮八王‬蛋!”

 男人没有躲。

 他个子很⾼,比她⾼出许多,她无法准确挠到他的脸,指尖划过⽪⾁,应该是他的下巴。

 她挠了几下,男人忽然拦抱起她,她惊呼一声,怕自己掉下去,下意识抱住他。

 这一亲昵动作仅仅存在数秒而已,下一刻,令窈恢复张牙舞爪的模样,拼尽全力打他挠他。

 “卑鄙小人,无之徒!”令窈愤恼控诉他:“枉我之前敬你是个奇才,战事切磋,原以为棋逢对手,却不想遇到只披了人⽪的狼。”

 大概是被她挠得痛了,男人狠狠颠了颠她。

 令窈一愣,不甘示弱,继续打他。

 男人停下脚步。

 他将她放下。

 她受到他滚烫的气息洒过来,他应该是低了⾝凑近凝视她。

 令窈全⾝绷紧。

 他,他总算没了耐心要砍杀她吗?

 巴掌伴随着风声轻轻扇来,令窈心头咯噔,鼓起勇气不让自己躲,将脸主动送上去。

 打就打吧。

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,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指尖温柔捏。

 狗贼为何捏她脸?

 捏她脸很好玩吗,捏了这边又那边。

 她又不是包子。

 令窈生气地推开他:“士可杀不可辱。”

 话音刚落,她的⾝体再次悬空。

 这一次,男人没再抱她。

 他直接将她甩到肩上扛起来。

 “放开我,你放开我。”这样的‮势姿‬极度強势,她并不习惯。

 男人一掌落下来,拍了拍她。

 令窈红了脸,怒道:“你作甚打我股!”

 又是一下。

 比刚才的力道重了许多。

 其中警告意味,不用他说,她自己就能体会出来。

 冷风呼啸吹过令窈薄红的脸,她被迫伏在男人肩头,脑袋朝下,嘴里的斥骂声渐渐小下去。

 饶是她再如何不愿承认,如今也不得不面对眼前的事实——

 她的生死,皆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。

 她要想活命,就不能再惹恼他。

 她不该在他面前视死如归,她该为自己挣一条生路。

 活着才有尊严。

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。

 这样浅显的道理,她上辈子就明⽩了,这辈子反倒做起什么烈女来,真是讽刺。

 令窈忽地想起孟铎来。

 都怪他教她礼义廉,要不是他,她怎会纠结挣扎,早就乖乖讨好这个狗贼了。

 回去的路上,令窈安静得很,一句辱骂都没有。

 倒不是因为她迅速抛开傲骨,而是因为她被冷风吹得脑袋僵痛。

 天寒地冻,冷得她牙齿打颤。

 她怎会披着薄⾐就跑出来了?

 即便没有狗贼逮她,她跑不了多远,就会冻死在路边。

 令窈数着男人的步数,有东西旋落至脸庞,凉凉润润,她伸手去揩。

 她翘起脖子去望,什么都看不见,艰难地仰着脸,用额头去顶空中落下的东西。

 一片接一片,悄然无声,落在她脸上。

 凉凉润润。

 是雪。

 今年的第一场雪,来了。

 今晚的夜宴,以一场赌注结束。

 起因是有人瞧见他们英明神武的主君扛了一个女子⼊帐。

 主君不近情,唯一能够得他半分关怀的女子,也就只有前几天被误伤的那位姑娘。

 “我瞧得真真切切,那女子穿着主君的⾐袍,被主君扛在肩上,乖乖巧巧,也不挣扎。”那人嘿嘿笑两声,指了一个方向:“他们是从那边回来的。”

 “那边是出营帐的方向吗?他们出营帐作甚?”

 “定是那女子想逃,被主君抓了回来。”

 众人面露惊讶。

 不得了,亲自去抓。

 难道真动了凡心?

 “这可千万不能让她逃了。”

 “对对对,得看紧了。”

 众人下了注,赌他们的主君何时与那名女子共眠鸳鸯被。

 赌约本是随所拟,众人虽期待,但并未报太大希望。

 直至半夜,主将大营再次闹出动静。

 当班的大夫都被召了去,主事们披了⾐服聚在大帐外,听得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:“我不要!不要!”

 声音清丽,就是叫得凄惨了些。

 主事们一脸茫然,里头这是怎么了?

 大夫跪在榻前,手里的针早就掉到地上,被令窈这么一叫,不敢再轻举妄动。

 孟铎眉头微蹙,一个眼神抛过去。

 大夫瑟瑟发抖,立刻张嘴劝令窈:“姑娘,你已喝过药,只要再施几针,⾼热就能退下,疼痛也能稍缓。”

 令窈抱紧自己:“我不想扎针。”

 她的病情⽩天已经见好,结果晚上闹了一出,吹了冷风,病情复发,退下去的⾼热又发出来,比之前更烫,肚子也比之前疼得厉害。

 原本她想忍着,睡到半夜,实在熬不住,嘟嚷了一声“难受”

 那狗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立刻召了大夫来。

 大夫看着纸上的字,硬着头⽪传达孟铎的意思:“不想扎也得扎,长痛不如短痛,忍忍就过去了。”

 令窈想到细长的针就怕。

 她前世就遭过这罪,没挨几回,但还是怕,主要是因为郑嘉和也遭过这罪。从前郑嘉和腿没好的时候,他天天都给他自己扎针,那么长的针埋进⾁里,贴着骨头扎,他咬牙忍痛的神情,她记忆犹新。

 要不是此刻在敌军营中,而是在郑嘉和跟前,她早就哭着和他撒娇求饶。

 “做什么都行,只要不让我挨针。”

 令窈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向狗贼服软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,她摸索着伸出手,一碰到⾐袖,立刻捏在手心,轻轻扯着他的⾐袍摇晃,生硬的撒娇动作像是一个小孩子试图骗糖吃。

 “求,求求你了。”

 她要一刀子抹了自己。

 “我再也不喊痛了。”

 来道雷劈死她吧。

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。

 咦?

 下一秒,令窈被摁在榻上,⾐袖⾼⾼挽起,露出纤细雪⽩的胳膊。

 大夫心领神会,迅速上前,取过针包一口气连扎五⽳。

 令窈后知后觉,发出悲戚的惨叫声。

 但其实也不是很痛,那针扎得不深,本不是郑嘉和给他自己施针时的那种狠心程度。

 她知道自己娇气,所以她必须叫出声。

 大夫继续施针。

 令窈继续准备惨叫。

 但她才叫一声,就被人堵了嘴。

 男人的手送到她齿间,做她的发品,任由她啃咬。

 帐內的人皆垂下目光。

 大夫也慢了动作,目不斜视。

 那可是主君。

 他神圣不可冒犯,此刻却心甘情愿做一个女子的受气包。

 想来主君脸上的抓痕,也是这名女子所为。

 令窈不再抵抗。

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男人这只主动伸出来求咬的手引。

 这可是他自找的。

 施针结束时,令窈听见男人嘶地一口凉气,她咬得很用力,牙尖镶进⾁里,甚至将他咬出⾎。所以他肯定很痛。

 “是你自己让我咬的。”她提醒他。

 脑瓜顶落下一只手。

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。

 乖。

 令窈呼一紧,窘迫地转开脸。

 这狗贼怎么回事?

 受狂吗?

 闹腾了大半个夜晚,这边刚结束,广陵那边又有战情快马加鞭送过来。

 主事们一看,是对面西北军的少主递了书信。

 “主君,广陵那边怎么说?”

 “没说什么,寻常挑衅而已,无需记挂。”孟铎淡然自若合起书信。

 主事们一听是寻常挑衅,没了兴致,纷纷散去。

 孟铎重新回帐。

 山跟在⾝后。

 别人没瞧见,他可是瞧见了。

 先生看信时,他就站在他⾝后。

 郑二公子并非挑衅。

 信中言辞,字字心酸。

 先是问她是否活着。

 又问她现在是否痊愈。

 最后问,“你到底要怎样?”

 到底要怎样,才肯将她还给他。

 熬了数⽇,连素来沉静稳重的郑二公子都熬不住了,巴巴地写信来问。

 山抿抿嘴,悄悄问:“先生,你现在这般,到底是要做什么?”

 难道要将人一直蔵下去吗?

 什么都不做?

 这可不像是先生的作风。

 孟铎收好信,抬头看了看。

 太还未出山,天空蒙在光与暗的织中,泛起蟹青⾊。山影重叠处,下了一整夜的雪堆出朦胧⽩晕。

 已近卯时。

 “你去睡罢,帐里有我守着就够了。”孟铎抛出一句,靴子踩进雪里,掀了帘帐。

 山双臂抱肩,闷闷地盯着厚重的帐帘看了会,转⾝离开。

 帐內的蜡烛已经熄灭。

 黑暗里,少女睡得不踏实。

 施了针,她退了热,肚子却还痛着,喉间发出轻细嘤咛声,黏腻腻的。

 孟铎走过他临时安枕的那张睡榻,立在少女榻前。

 须臾。

 ⾐间碎雪抖落一地,他‮开解‬大氅,脫下靴子,掀开沾着少女体温的锦被,躺了进去。  M.LaOHu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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